中国太平洋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徐敬惠
发布时间：2017-09-19
第五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围绕“服务实体经济、防控金融风险、深化金融改革”三项任务做出了重大部署，是全面做好金融工作的根本遵循和行动指南。防止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是金融工作的永恒主题，党中央要求把主动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保险业深入贯彻落实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精神，保监会要求保险机构端正理念、回归本源，突出主业、做精专业，合规经营、防控风险。
当前保险业面临的风险形势错综复杂。从国际来看，经济复苏缓慢，主要发达经济体增长动力不足，“黑天鹅”事件频发，全球经济不确定性加剧。近年来我国保险业“走出去”步伐不断加快，与全球经济的联系日益紧密，“走出去”的政治、市场、信用等风险随之加大。从国内来看，我国经济新常态特征明显，短期利率波动更加频繁，中长期利率预期难度加大，资本市场伴随异常波动，债券市场违约事件明显增多，对保险资金运用、产品设计和定价、资产负债管理等带来巨大挑战。从行业内部来看，虽然当前风险总体可控，但一些重点领域、个别公司的风险正在逐渐暴露，流动性风险隐患尤为突出，行业的一些问题存在和发酵了很长时间，有可能成为“灰犀牛”，亟须着力防范化解。此外，行业面临的网络借贷、互联网金融等外部传递性风险也进一步加大。
新的形势下，保险业在资产端和负债端的业务结构和风险特征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对有效识别和控制风险提出了更大挑战，对行业资产负债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在此背景下，行业亟待深化资产负债管理的认知、完善制度体系、优化技术工具，加快向风险导向型资产负债管理模式转变，在日趋复杂多变的环境中有效防控经营风险，实现健康稳定发展。
一、回归本源，正确认识和理解寿险业资产负债管理的本质
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强调要促进保险业发挥长期稳健风险管理和保障的功能。保险公司需要端正理念、回归本源，坚持“保险业姓保”，从行业所特有的保障属性、长期属性、稳健属性和安全属性出发，正确理解寿险资产负债管理的本质和内涵，更好地发挥行业在风险管理和长期资产负债匹配管理上的核心优势。
从保障属性来看，保险业具有独特的风险管理和保障功能，是其他行业不可替代的。风险保障是行业安身立命之本，也是行业核心价值所在，后来衍生出的储蓄和财富管理功能，也是服从和服务于风险保障功能，有主次之分、先后之别，不能舍本逐末，更不能本末倒置。因此，寿险的主业是为人生不同生命阶段面临的生、老、病、死、残各种风险提供保障支持，寿险经营应以风险保障和长期储蓄类业务为主，尤其要大力发展贯穿整个生命周期的长期健康和养老保险业务，固守行业本源。
从长期属性来看，寿险业资产、负债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长期性，这种属性决定了在实际经营中，必须注重资产负债的长期管理和匹配。经济运行往往会出现周期性波动，市场利率也会呈现周期性变化和区间震荡，对于寿险业而言，长期保单往往会贯穿几个经济周期，防范风险必然是长期的过程。坚持“保险业姓保”，负债端应更加侧重发展长期业务，可以有效应对短期波动带来的影响和现金流压力；资产端应坚持长期投资、价值投资和稳健投资的理念，以固定收益类或类固定收益类业务为主，股权、股票、基金等非固定收益业务为辅，追求长期稳定的投资回报，这既符合寿险经营规律，又能穿透经济周期，对经济波动和业务持续发展起到平滑作用。
从稳健属性来看，保险业要坚持审慎稳健原则，既要防止负债业务竞争上的不计成本，也要防止资金运用上的激进投资。在低利率持续时期，过高的负债定价必然难以找到相匹配的高收益资产。激进投资、短期炒作即使获得一时的高收益，但不可持续，甚至会遭遇极大的市场风险。术业有专攻，保险资金运用或保险资产管理服务保险主业的定位，完全是由保险资金属性决定的。保险行业要成为实体经济和国家重大战略的长期资金供给者，保险股权投资也应以财务投资为主，以战略投资为辅，跨领域、偏离主业的战略投资往往超出保险公司实际能力，带来负面效果。
从安全属性来看，客户购买保险,尤其是签订长期保险合同，是基于对寿险公司的充分信任，确信在风险发生时会按照合同约定得到“保命钱”。因此，寿险经营应把履行对客户的承诺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确保客户利益得到充分保障，确保资金运用的安全性。
从国际上成熟市场的发展经验来看，偏离行业属性带来的深刻教训也屡见不鲜。20世纪美国、日本等国家的寿险公司爆发严重危机，都存在经营偏离保障本质、片面强调投资理财功能的问题，基本上沿着“规模扩张、成本提升、投资激进、泡沫破裂、流动性或偿付能力危机、破产倒闭”这一规律发展。危机发生的根源就在于保险公司的资产负债管理偏离了保障本质，偏离了风险管理核心。
二、突出主业，加快向风险导向型资产负债管理模式转变
复杂利率环境下，保险资金投资收益波动加大与负债成本刚性的矛盾更加突出，保险业资产负债匹配难度增加。部分保险公司缺乏有效的治理结构，采取激进的投资经营策略，导致业务快进快出、风险敞口过大以及流动性问题。行业面临更加复杂的风险形势，监管部门越来越重视资产负债管理监管，偿二代监管体系的实施对资产负债管理影响深远，近期下发的《人身保险公司资产负债管理能力评估标准（征求意见稿）》，标志着资产负债管理监管由软约束向硬约束转变，推动保险公司经营真正抓住资产负债管理这个“牛鼻子”。目前保监会正在研究制定《保险资产负债管理监管办法》，拟从长期经济价值、中期盈利能力、短期流动性和偿付能力底线等多个维度，定量、定性综合评估保险公司资产负债匹配状况，重点提升保险公司防范化解风险的能力。
资产负债管理在不同的保险公司有不同的定位，保险公司可以通过结合外部环境变化、自身发展战略、业务结构等，调整资产负债管理的目标与策略、组织架构以及与之配套的技术模型和考核体系。比如，投资导向型的资产负债管理，强调通过协调公司各种资源服务于资产配置，负债需要根据资产配置策略实施动态调整和匹配；而财务导向型的资产负债管理则主要关注流动性管理，通过识别、评估与管控不同期限的资产与负债的流动性，实现资产负债在现金流上的精细化管理，等等。保险是吸收风险和经营管理风险的特殊行业，我认为保险的本质是保障，核心是风险管理，当前新形势下，保险公司的资产负债管理要与风险管理更加紧密的结合，要向风险导向型管理模式转变。
构建风险导向型资产负债管理模式，可以产品为原点，以全面风险管理为核心，形成资产负债管理闭环,资产负债管理要为全面风险管理提供抓手和工具,要对公司投资与保险业务发展形成总体制衡与动态风险管理约束。在产品开发阶段，负债端根据产品特性、目标客群、销售策略等多维度，细分大类产品，形成更加精细化的负债账户,资产端匹配基于产品大类的战略资产配置（SAA）规划，每一类产品都构建独立的SAA，基于不同大类保险产品在收益、风险、期限上的负债特性制定有针对性的、差异化的配置策略，并将风险限额作为战略资产配置的硬约束。资产配置时不仅要重视偿二代下各投资品种的风险因子，还需兼顾短期财务表现及中长期经济价值，增强稳健经营基础，防范利差损风险。在产品存续阶段，根据产品上市后的业务量、准备金提取、分红、结算等现金流的实际变化，动态调整优化战术资产配置（TAA），及时反映由于负债端变化带来的资产配置变化，以期获得超额收益，并持续追踪分析资产、负债两端现金流和风险收益的变化，形成动态风险管理约束机制。在产品评估阶段，通过将资本和利润分拆到产品大类，打通负债端和资产端的考核指标体系，对不同账户资产负债管理成效形成科学的比较衡量标准，增加风险调整后综合投资收益率与负债保证成本、负债有效利率的差额等指标，体现风险收益最大化的管理要求。
三、做精专业，构建基于新技术的资产负债联动管理体系
构建风险导向型资产负债管理模式，需要通过资产负债联动，实现资产端与负债端在收益、风险、期限上的动态匹配和均衡,而准确把握资产负债的变动趋势是对风险识别和管理的前提，这就对资产端和负债端的即时监测和联动传导提出了较高的技术诉求。而目前寿险公司仍多处于解决产品定价与资产管理“两张皮”问题的阶段，当前更加关注完善内部资产负债管理的组织架构，而在资产端与负债端通过技术系统加强信息互动方面进展有限。我认为，行业在资产负债管理体制和架构逐步搭建完成的基础上，下阶段资产负债管理体系升级的关键就在于技术层面的突破，实现数据和信息联动下的资产负债管理流程体系再造。
当前资产负债管理数据逐渐呈现大容量、多格式、频繁交互等变化趋势，构建基于新技术的资产负债联动管理体系，一方面需要强大的数据集成与协同，既包括对资产负债端不同账户的收益、久期、现金流的实时数据分享，也包括对重要经济指标和资产收益率假设的实时更新耦合，提升数据处理效率和数据应用价值；另一方面也需要建立基于数据分析的资产负债联动管理系统，通过现金流匹配、缺口管理、动态财务分析等数据分析工具，构建对负债端和资产端的合理匹配和优化调整的联动管理模式，以实现风险收益最大化。
目前，太平洋寿险初步搭建了资产负债管理系统（ALS），采用复制组合、随机模型等先进工具和方法，对资产和负债的长期匹配进行了全方位、多维度的分析。下一步，公司将优化完善ALS系统，与资产配置模型、负债定价评估模型相结合，对公司关键经营指标进行测算，持续改进算法，提高模型的运算效率，实现对各类复杂情形的模拟，在资产负债两端联动的基础上有效管控公司的经营风险。未来，公司将探索把更加先进的量化模型结合到资产负债管理的复杂场景中，如采用多目标随机规划、大数据征信等讨论数据风控。
成熟市场的先进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美国寿险同业普遍使用复杂的数学模型及计算机模拟技术进行资产负债管理，对利率风险、市场风险、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以及产品定价风险进行预测和管控。寿险公司也大量使用各类型金融衍生品进行资产负债管理，如利率期权、互换、期货等对冲风险。随着我国保险业“走出去”步伐的不断加快，国内寿险公司资产负债管理的技术和手段要加快与国际接轨，做精专业、练好内功，才能有效应对更加复杂的国际市场竞争环境，推动我国从保险大国向保险强国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