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19-07-29
2019年7月，保险保障基金公司在京发布《中国保险业风险评估报告2019》（以下简称“报告”）。报告指出，2018年保险业转型发展取得积极成效，业务结构和质量逐步改善，保险保障功能不断增强，保险业抵御风险的基础不断夯实。同时也要看到，保险业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传统问题与新型风险相互交织，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形势严峻。报告分别从保险行业转型风险、保险风险、流动性风险、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治理风险等八个值得重点关注的方面，对2018年乃至当前保险行业面临的风险进行了深入剖析。
自2015年开始，保险保障基金公司连续五年编写并发布保险行业年度风险评估报告。作为保险业唯一一份以第三方独立专业视角监测和评估行业风险的年度报告，报告通过细致梳理行业现状和风险问题，为保险监管部门、行业和机构提供有价值的参考借鉴信息，并希望以此促进行业风险管理水平的提升。
一、报告框架与特点
报告分为经济金融环境、行业运行情况、行业风险评估和专家观测视角四篇。在回顾2018年度保险业内外部环境的基础上，对行业运行形势进行了较为全面的阐述，并着重对当前行业经营发展中存在的风险问题展开剖析。
本次报告有三方面特点：一是风险观点提炼更加精准，更具全局性。报告从全局、长期视角研判保险业风险演变趋势，更加准确把握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风险监测的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二是报告内容进一步契合市场变化，更具前瞻性。报告在持续关注传统风险问题的基础上，更加关注新型风险暴露及演变趋势，通过风险调查、专家审稿等环节促进报告观点充分体现市场变化。三是内容更加丰富，重点更加突出，篇幅详略得当，更具可读性。报告聚焦保证保险业务风险管控薄弱、健康险粗放式经营等若干风险专题，深入剖析并提出政策建议，专家观测视角则重点探讨了IFRS17的影响和挑战、税延养老保险及税优健康保险等热点领域。
二、报告观点
（一）运行情况
2018年，保险行业回归本源，业务结构转型优化，实现原保险保费收入3.80万亿元，同比增长3.92%；资产规模平稳增长，年末总资产18.33万亿元，净资产2.02万亿元；助力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保险保障功能不断增强，为全社会提供保险金额6,897.04万亿元，同比增长66.23%；市场主体日趋丰富，行业偿付能力充足稳定；消费者权益保护力度持续加强，2018年中国保险消费者信心指数为71.9，显示保险消费者信心稳定乐观。
（二）风险评估
当前阶段，保险业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传统问题与新型风险相互交织，风险特征表现形式更为多样、隐蔽，风险传导链条更加复杂，长期积累风险隐患有所暴露，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形势严峻。首先，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给保险市场带来压力和挑战。国际国内经济金融形势错综复杂，各种风险和矛盾变化的不确定性将给保险业带来较大影响。其次，全球保险业孕育革命性变革，传统保险商业模式面临挑战，或将面临整体性迁徙及转型。再次，保险业正处于防范化解风险攻坚期、多年积累深层次矛盾释放期和保险增长模式转型阵痛期的“三期叠加”阶段，部分领域和重点公司的风险逐步暴露，行业防范风险的任务仍然较为艰巨。
本次报告力求把握行业风险演变的新形势，对转型风险、保险风险、流动性风险、信用风险等进行了重点梳理，将过去一年乃至当前我国保险业面临的主要风险和挑战归纳为八个方面：
1.人身险业务转型仍处攻坚期。人身险行业转型取得阶段性成果，同时也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改革触及的问题由浅入深，部分公司发展方式尚未由高速度增长向高质量发展转变，经营理念尚未由以业务规模为中心向以价值贡献为中心转变，产品战略尚未由粗放开发、盲目跟随市场向以消费者需求为主导的创新发展转变。当前人身险市场马太效应明显，2018年，9家总资产在3,000亿元以上的大型公司合计原保费收入占比71.89%，同比上升1.56个百分点；净利润占比94.54%，同比上升3.63个百分点。中小公司在外部竞争和内部经营双重压力下面临转型难、生存难问题。同时，主要业务渠道发展承压，个险渠道人均产能下滑、人力规模增速放缓，银邮渠道销售长期期交产品难度较大。
2.产险业务与高质量发展尚存差距。车险业务方面，高手续费问题突出。近九成公司的车险综合费用率超过40%，22家公司车险综合费用率高于综合赔付率。保险公司还存在隐性手续费支出和手续费未入账情况。受到综合费用率走高的影响，车险承保利润大幅下降。非车险业务方面，保证保险业务风险管控薄弱，赔付支出大幅增加，综合赔付率继续攀升。根据年报披露的前五大险种信息，有可比数据的14家公司保证保险赔款支出同比增长94.55%。农业保险保障功能逐步发挥，但其发展中面临的虚假承保理赔等违规问题作为行业长期顽疾，难以有效根治。
3.健康险业务发展面临多重挑战。2018年，健康险业务实现高速增长，原保费收入5,448.13亿元，同比增长24.12%；在保险业原保费收入中占比14.33%，同比上升2.33个百分点。但面临多重挑战：一是重疾险市场非理性竞争趋势显现，激进的产品定价叠加部分重疾发生率发生变化、赔付支出攀升，加大经营亏损风险隐患；二是核保和核赔两端面临的逆选择风险和欺诈风险增大；三是健康险市场产品同质化现象严重、细分市场针对性不足、产品供需结构不匹配，部分中小公司简单复制其他公司产品，经营能力和服务能力欠缺，为未来赔付埋下风险隐患；四是运营专业化水平低、专业人才储备不足。
4.部分公司经营性现金流趋紧。人身险行业整体流动性较为充裕，经营活动净现金流改善，但公司表现呈现分化特点。2018年，86家披露年度报告的人身险公司合计现金及等价物净增加额189.85亿元，较2017年275.41亿元的水平同比大幅增加。其中，大型公司2018年合计经营性净现金流6,438.71亿元，同比多流入727.83亿元，带动人身险行业经营性现金流实现正增长。个别中小公司转型基础较差，趸交业务占比较高，存量业务退保压力较大，叠加中短存续期业务受到严格管控后业务收入大幅下降，经营活动净现金流出金额较大。
2018年，86家财产险公司披露年度报告，合计经营性现金流出1,024.24亿元，同比多流出722.54亿元。当前，车险市场竞争激烈、增速整体下滑、手续费居高不下；非车险市场集中度增加、业务风险管控难度较大，部分财产险公司持续承保亏损，导致现金流承压。同时，应收保费大幅增长，减少经营性现金流入，27家公司应收保费增幅超40%。另外，个别公司保户储金及投资款大幅净流出。
5.信用违约带来风险隐患。在外部信用环境严峻和长时间积累的地方债务风险叠加的影响下，保险资产配置难度不断增加，规避风险与提高收益率的矛盾更加突出。2018年，保险资金投资债券和非标产品的潜在信用风险进一步增加。与标准化债券相比，非标产品的信用风险更大。一是信用风险敞口更大。单个债权计划体量和占比均较高，违约对企业影响较大。二是信用风险引发的损失程度较大。非标产品违约后丧失流动性，将直接导致本金损失。三是信用风险控制手段有限。非标产品多集中于城投和地产行业，风险集中度较高，只能通过加强投后管理跟踪其信用风险。目前我国未建立有效的债券风险溢价定价机制和有效的信用评级机制，一定程度上加大了保险投资的信用风险。
6.市场波动降低险资股票投资收益率。2018年，受经济去杠杆、中美贸易摩擦、人民币贬值等因素的影响，中国股票市场主要指数连续下跌，保险行业投资股票亏损明显，行业中约七成公司投资股票实际亏损，九成以上公司投资股票浮亏。截至2018年末，行业中九成公司配置股票占比低于10%，行业整体面临的股市波动风险相对可控。但部分公司股票配置比例较高且亏损或浮亏严重，面临的市场风险较大。在股票市场波动增加的背景下，若持股集中度较高，股票资产变现需承受较大的价格下跌可能。
7.资产负债管理难度加大。一是激烈的市场竞争下人身险公司负债端成本刚性，资产和负债的长期匹配度不高，在利率下行期资产端面临再投资风险及新增资金配置难问题，利差损风险隐忧浮现。二是2018年，财产险行业约七成公司承保亏损，人身险行业退保和满期给付仍处于较高水平，对投资资产收益率和变现能力提出较高要求，资金运用面临提高收益率与保持流动性之间的平衡问题。
8.公司治理及规范经营方面存在不足。当前保险业正处于转型攻坚期，保险公司治理现状尚未适应金融业快速发展、金融体系复杂度和开放度不断提高的趋势，保险机构在公司治理方面仍存在股东股权行为不合规、“三会一层”运作不规范、治理机制不健全、关联交易管理不严格等问题。此外，保险公司规范经营方面存在不足，2018年银保监会查实大量违法违规行为，全年保险监管系统在官网上公布了1,450张行政处罚决定书，共计罚款24,105.5万元，比2017年增加9,105.5万元。
（三）专家观测视角
由保险行业风险评估专家委员会专家为报告撰写的六篇风险观测专题文章，集中反映了对中小公司车险高质量发展、实施IFRS17面临的挑战、互联网保险风险、寿险公司保费增长模式及战略、税延养老保险及税优健康保险面临的风险、资产负债错配风险等问题及对策的思考和研究。
车险方面，专家认为，在行业普遍性亏损和监管频繁亮剑的双重压力下，中小公司应从三个层次推动车险发展。第一层次是重建自身能力，提高定报价能力、理赔服务能力以及销售能力；第二层次是车险、非车险领域协同发展，布局打通“人联”“车联”“家联”，加大客户资源深挖掘，组合产品销售的力度；第三个层次是采用新方法、新思路、新技术，实现“换道超车”。
人身险方面，专家认为，2018年人身险保费增长乏力，业务结构、销售渠道、交费期限等方面均呈现新特征，产品战略面临的潜在风险也随之变化。一是多数公司在产品层面面临利源恶化、利差和死差缩小等趋势,部分公司缺乏清晰的产品战略；二是健康险价格竞争激烈，个别重疾理赔快速恶化，医疗险理赔费用不断攀升，行业整体健康险利润水平走低，需警惕承保亏损风险。
资产负债匹配方面，专家认为，资产负债管理的关键在于建立理性竞争的生态环境和保险公司管理层对资产负债错配风险更深刻的认识和更精准的管理。一是在制定销售计划时平衡搭配产品，避免偿付高峰造成高流动性风险；二是制定产品线的资产配置计划；三是关注不同负债区间的利率敏感性；四是关注资产负债联动和净资产的变化；五是加强研究流动性风险和违约风险。
此外，对于新保险合同准则IFRS17，专家认为，新准则带来了全新的报表列示要求、改变了收入确认规则，并要求更透明的信息披露，将对保险公司财务报告产生颠覆性影响。在IFRS9与IFRS17的双重影响下，资产端的分类、配置和负债端的评估方法等需联动考虑，才能达到合适的资产负债匹配效果。同时，IFRS17的实施也将给保险公司按照现行税收法则规定进行税务处理带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