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21-09-16
2021年9月，中国保险保障基金有限责任公司在京发布《中国保险业风险评估报告2021》（以下简称“报告”），这是保险保障基金公司自2015年开始、连续第七年编写并发布保险行业年度风险评估报告。该报告旨在通过细致梳理行业现状和风险问题，为保险监管部门、行业和机构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信息，以此促进提升行业风险管理水平。
2020年，面临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艰巨繁重的国内改革任务，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的严重冲击，不稳定、不确定因素显著增加。受益于经济韧性和制度优势，我国经济增长好于预期，各项经济指标逐渐改善，金融体系重点领域的增量风险得到有效控制，存量风险得到逐步化解，金融风险总体可控，守住了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目前，境外疫情仍在蔓延，内外部环境将继续发生复杂变化，国内改革发展稳定的任务依然艰巨繁重，我国保险行业亦面临多重风险挑战。
本次编撰的报告包括经济金融环境、行业运行情况、行业风险评估和专家观测视角四个部分，报告在回顾2020年度保险业内外部环境的基础上，对行业运行形势进行了较为全面的阐述，就新冠肺炎疫情对保险行业造成的冲击、当前行业经营发展中存在的风险问题重点展开分析，主要内容如下：
一、运行情况
2020年，保险业整体稳健运行，保费复苏趋势明显，实现原保险保费收入4.53万亿元，同比增长6.12%；资产规模平稳增长，配置结构基本稳定，年末总资产23.30万亿元，较年初增长13.29%；净资产2.75万亿元，较年初增长10.95%。保险业助力经济社会发展大局，持续加大对经济社会发展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的支持力度，保险保障功能持续增强，保险金额8,710 万亿元，赔款和给付支出13,907 亿元。行业偿付能力总体充足，消费者权益保护力度持续加强。
二、风险评估
2020年，受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保险公司一季度业务发展受阻，随着国内疫情影响逐步缓解、企业复工复产及国家系列专项扶持政策的实施，保险业加固了行业风险“堤坝”，做好了重点领域风险防控，整体延续了稳定发展势头。目前，内外部环境继续发生复杂变化，国内改革发展稳定的任务依然艰巨繁重，我国保险行业亦面临多重风险挑战。
报告力求把握行业风险演变的新形势，系统分析重点领域、关键环节的主要风险点，持续关注传统风险问题，重视新兴风险暴露，总结分析了过去一年乃至当前我国保险业面临的主要风险和挑战。
（一）疫情对保险行业带来的冲击
保险风险方面，保险营销渠道挑战加剧。一是传统营销员渠道销售受阻，人身险公司价值积累速度放缓。疫情对传统营销员渠道造成明显冲击，营销模式受阻，无法有效开展业务，导致该渠道新业务增速放缓，营销员收入下降进而人员不断流失。从更深层次看，价值率较高的新单期交保费负增长，导致价值积累的速度明显放缓，影响人身险公司长期盈利能力和风险抵御能力。二是银邮渠道重新快速增长，竞争加剧将导致渠道成本上升。疫情冲击下，部分人身险公司重新加大对银邮渠道的投入，银邮渠道原保费收入保持了较快增速。竞争加剧导致渠道成本上升，中小人身险公司缺乏议价权，手续费率上行压力较大；快速增长加速资本消耗，短期内银邮渠道新单保费仍以趸交产品为主，价值率低、资本消耗较快。三是网销渠道未形成强力支撑，销售长期保障产品能力有待提升。疫情影响下，保险公司加速发展网销渠道，互联网人身险业务增速大幅超过同期规模保费增速；但网销渠道占比仍较低，尚未形成有力的渠道支撑，面临销售长期保障产品的能力不足、线上线下融合力度不够等严峻挑战。
信用风险方面，受企业杠杆率攀升及货币政策基调调整影响，外部信用风险向保险行业传导的概率上升，资产端和负债端面临的信用风险均有所增加。面对疫情冲击，货币定向宽松政策、信贷政策对信用违约起到了延缓效果，宏观杠杆率阶段性大幅攀升。随着疫情得到有效控制，货币政策基调转向均衡中性，延缓的违约风险逐步释放，信用风险有所放大。2020年，债券市场违约规模大幅增加，违约主体中的国企占比明显提升，地方国企频频出现信用风险事件，超出市场预期。在此背景下，保险资金配置固定收益类资产面临的信用风险加大，叠加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攀升，保险公司持仓债券及非标产品的信用风险可能进一步暴露。随着行业内投资非标资产的比例不断提升，部分非标产品也隐含了信用违约风险，部分保险公司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和债权投资计划相继出现违约事件。随着债券、非标等金融产品违约，外部信用风险向保险资金运用传导的风险加大，保险行业信用风险管控难度将持续增加。同时，疫情导致中小企业经营压力较大，现金流紧张，融资逾期率增加，造成为中小企业提供增信的信保业务面临的信用风险加大。
市场风险方面，短期利率变化导致资产市值波动加大，长期利率下行趋势将带来利差损和再投资风险，权益市场波动加大直接影响险资投资收益。2020年，债券收益率波动加大，虽然保险资金配置债券主要为持有至到期，但仍有相当一部分资产配置为可供出售和交易性金融资产，短期波动可能导致资产市值变化。长期来看，中长期利率中枢呈现下行趋势对保险公司带来多重考验。一是保险责任准备金增加，对公司偿付能力和当期盈余带来负面影响；二是再投资风险和利差损风险加大；三是在再投资压力下，保险公司会倾向于提高风险偏好，带来更高的投资风险。2020年，在全球放水的背景下，全球股票市场震荡上行，但外部不确定性因素增加，全球金融体系脆弱性上升，国内外资本市场波动加大。利率下行环境下，优质资产相对稀缺，险资对股票投资偏好持续加强，保险公司面临的市场波动风险将进一步加大。
（二）保险行业自身存在的风险
公司治理风险方面，股权结构变化、股权质押比例较高、高管人员频繁变更或长期空缺等情形不利于公司长期战略的持续性和有效性，将直接影响公司稳健经营和长远发展。2020年，共计27家保险公司发生股权变更，其中5家公司年内变更2次及以上；年末约四分之一的保险公司存在股东股权质押或冻结，其中8家公司质押或冻结股权比例超过50%。另外，少数公司股东关系复杂，股权代持、隐性股东等问题较为突出，部分公司长期存在违规股权待清退。股权结构不稳定，直接带来高管的频繁变动和长期空缺。2020年发生股权结构变化的公司中，有13家同时存在董事长或总经理变更情况，有9家同时存在董事长或总经理空缺情况。
战略风险方面，中小财产险公司转型困难。2020年，财产险行业净利润同比下降，综合成本率走高，出现行业性承保亏损。行业两极分化现象愈发严重，中小财产险公司经营发展困难。根据保险公司年度信息披露报告数据显示，2020年，78家中小财产险公司前五大险种合计承保亏损98.78亿元；经营性现金净流入6.23亿元，其中36家公司净流出。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保险公司展业、承保、理赔、保全等各项业务更加依赖于线上系统，更需要借助科技赋能解决复杂的风险管理问题，向数字化转型。而中小财产险公司可用的基础数据较少，科技化水平较低，转型发展困难更加凸显。
保险风险方面，健康险经营压力较大。健康险业务快速发展，2016-2020年间复合增速高达27.67%。同时，健康险业务面临突出的经营压力：一是重疾险赔付走高。重大疾病发病率和检出率呈上升趋势，逆选择效应凸显，部分保险公司经营重疾险能力不足，存在非理性竞争、定价基础薄弱、风险筛选能力不足等突出问题。二是短期医疗险经营亏损严重。近年来医疗费用通胀明显，医疗成本增速持续高于居民收入增速，而保险公司存在医疗数据共享瓶颈，缺乏对医疗行为的有效管控手段，部分网销医疗险核保较为宽松，消费者隐瞒既往病史导致医疗费用水平高于预期假设。三是新型普惠险经营模式尚不成熟，面临经验数据不足、声誉风险管控难等挑战。健康险经营面临的风险问题容易被快速发展的业务规模所掩盖，对此行业还需高度关注，尽早防范，避免陷入盲目发展业务导致严重亏损的经营困境。
操作风险方面，保险公司规范经营仍然存在短板。2020年，监管机构行政处罚力度继续加大，全国银保监会机关及派出机构对保险业共作出行政处罚决定2,084件，处罚保险公司1,226家次，处罚责任人员1,647人次，警告1,992家/人次，处罚金额合计2.6亿元。当前比较突出的问题包括：一是车险业务违规问题。2020年，财产险公司受到行政处罚决定中，前五大事由分别为编制虚假材料、虚构中介业务套取费用、财务或业务数据不真实、给予投保人保险合同以外的利益、虚列费用，多数涉及车险业务。二是人身险产品开发管理行为。2020年，监管部门针对产品问题先后进行3次通报，合计点名人身险公司62家次，主要问题包括：产品条款存在表述不清晰、与法律规定不符等问题；产品设计存在长险短做、保障功能弱化、产品责任设计与产品定义不符、预定退保率畸高等问题；产品费率厘定存在较大问题；产品材料报送不规范、信息填写不规范、文件引用有误等；产品组合销售规则存在缺陷、法律责任人任职资质不合规、准备金计提方式不合规等。
三、专家观测视角
保险行业风险评估专家委员会专家为报告撰写了八篇风险观测专题文章，集中反映了专家在细分领域的研究成果。
财产险业务方面，专家认为，车险综合改革对经营管理提出了更高的挑战，但机遇与挑战并存，精细化管理、专业化经营成为保险公司提高市场竞争力的关键；销售竞争方面，专家认为粗放式增长模式导致保险销售内卷化，中小财险公司应对外挖掘新的增长点，对内提高自身实力，防范内卷化带来的一系列风险；电力企业财产承保方面，专家认为在“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下，电力供应高度清洁化、能源消费高度电气化、发展特高压电网等均带来新风险，险企应主动研究能源转型，共同维持合理承保条件，积极参与共建电力安全生态圈。
人身险业务方面，专家认为，目前人身险要重视流动性风险，偿付能力充足的保险公司，仍有可能因为流动性风险管理不善影响企业正常经营。专家指出，目前影响人身险公司流动性的重要因素有以下几点：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造成保费收入下降，退保金支出上升；中短存续期产品集中到期造成满期金给付压力；低利率环境及激烈的产品竞争，促使公司为了提升投资收益，不断增加非流动投资资产；人身险公司对于一些大类资产的投资端策略趋同，在极端市场情况下，易产生“单边市场”，引发市场流动性问题等。专家建议，人身险公司在现有流动性风险管理框架之上，应考虑进一步提升流动性风险管理的有效性。健康险业务方面，专家认为，我国健康险发展空间较大，近年发展较快，但真正能解决民生医疗问题，帮助医保社保缓解压力的长期医疗保障类产品却面临供给不足、风险识别手段缺乏、盈利难等挑战。专家指出，目前存在医疗险竞争集中在中低端层次、重疾险定价不足、其他类型产品发展程度较低和健康服务使用率低等问题，要注重产品创新，利用大数据技术实现智能定价，要建设新业务模式，打造“健康险+健康管理服务”生态。
资产负债匹配方面，专家认为，利差损风险是当前面临的主要风险之一。负债端成本呈现刚性，短期无法改善，而在低利率市场环境下，收益率下降拉低整体资产平均收益水平，使资产端再投资风险突出。同时，在现行财务准则体系下，准备金贴现率跟随利率下降，未来存在的利差损在当期财务报表中全部体现，导致当期亏损及偿付能力不足。专家提出，应加强资负联动，优化资负匹配水平。负债端建议优化产品期限，降低久期缺口，持续努力降低负债成本和提升定价管理水平等；资产端建议拉长资产久期，做好期限结构匹配，优化资产配置结构，提升投资收益水平和加强偿付能力管理等。
此外，建设与经营养老社区方面，专家认为，我国的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养老储备不足的问题突出。目前，保险公司扎堆养老社区建设，要关注养老地产市场长期供需失衡导致价格的波动等风险。专家建议，在养老社区建设方面，保险公司应在战略上慎重选择模式和时机，要基于企业自身独特的条件和优势，在充分认识并控制各类风险的基础上，做出适合自己情况的客户定位，要利用科技赋能，提高养老保险和长期护理保险产品的竞争力。保险资金参与ESG投资方面，专家认为，保险资金的性质与ESG投资的理念高度匹配。中国ESG投资虽然处在起步阶段，国内企业相关信息披露不充分，ESG金融产品的供给仍较为稀缺，但顶层设计逐步完善，监管支持政策陆续出台。专家建议，保险公司应进一步完善公司ESG治理架构，监管部门和行业自律组织可通过政策制定、行业交流等手段，强化对保险机构开展ESG投资的宣传引导，进一步鼓励保险企业加大ESG投资和信息披露力度。